,没想到姜天骄竟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反而派遣太子殿下亲临王府,携带户部侍郎元绣进行查账登记。
王家倒是识相献出堆积如山的金银铜钱,可那下金蛋的母鸡竟然原封不动,尤其是那些日进斗金的商铺、规模庞大的工坊、纵横江河的船队还是依旧姓王。
换而言之,姜天骄仅仅只是收走金蛋,却把母鸡留在王家手里,这对崔祐甫来说极为不甘。崔祐甫抬头直视皇位上的姜天骄,他带着压抑不住的激愤说道:“陛下,王家父子贿赂官员,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其行径之恶劣,数额之巨大,影响之深远,堪称巨蠹。”
“可陛下您竞只取其浮财现钱,而容其产业根基毫发无损,更是赐予王家皇商之名。”
“臣斗胆请问陛下!此等处置,何以服众?何以彰显朝廷肃贪之决心?又何以践行陛下所谕,损有余补不足?”
“难道只因王家献出浮财现钱,便可将滔天罪责一笔勾销?此例一开,天下富商巨贾皆可效仿。”“贿赂官员所得之利,只需献出充入内帑,便可保其根基产业,继续坐享其成,甚至摇身成为陛下皇商,长此以往,肃贪之剑,锋芒何在?朝廷法度,威严何存?臣恳请陛下明示!”
姜天骄不以为然反问道:“崔卿,若朕依你所请,现在下旨将王家产业尽数抄没充公,那么接下来谁来估价?谁来出钱购买王家遗留下来的优质家产?”
“田庄、商铺、工坊、船队等家产不是金银铜钱,能够简单称量入库,它们需要估价变卖,需要换成实实在在的钱才能充盈国库。”
“当今天下刚刚平定,能够拿出这么多钱,不出意外都是来自世家大族,而你已经向朕举荐太多世家弟子充任监察御史,哪个背后不是盘根错节和富甲一方?”
“在这种情况下,世家大族只会联手压价,会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这些价值连城的王家产业,以极其低廉价格买入囊中。”
“这哪里是充公?这分明是要借朝廷之手行侵吞之实!是让这帮世家大族和地方豪族,用极小代价就把王家的庞大产业,轻而易举纳入自己家族。”
这话一出,崔祐甫脸色煞白微微颤抖,方才的义愤填膺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深深垂下高昂的头颅:“微臣目光短浅,未能及时察觉险恶,险些酿成大祸,还请陛下责罚!”
姜天骄站起身来走下玉阶,他来到崔祐甫面前微笑道:“崔卿一心为公,何罪之有?只是肃贪惩恶如同弈棋,需观全局算后手,毕竞抄家并非终点。”
“朝廷如何将抄来的家产,真正高效转化为资财才是关键。朕选择留下王家产业,非为纵容,而是权衡。”
“其一,王家产业根基深厚,骤然摧毁,牵连工匠、伙计、佃户何止万千?易生民变,绝非善策。”“其二,留其产业,使为皇商,年纳八成纯利入内帑,此乃细水长流之策,朕也可以用这笔钱财来赏赐廉洁之臣。”
“其三,便是堵死那估价与变卖的最大漏洞,不让任何人有借机渔利的机会,防止有人上下其手和中饱私囊。”
崔祐甫对此再无半分异议,他一脸正色说道:“变卖抄没资产,实乃国之公器,不能由执行肃贪的御史台一手包办,易生瓜田李下之嫌,更易为有心人所乘。”
“若要避免此等弊端,这估价变卖之权,微臣建议统归太府寺。遴选精通市价的官吏,负责对所有抄没资产进行公允估价,估价结果还需张榜公示和接受质询。”
“变卖之时亦由太府寺主持,或是公开竞标,或择善价而沽,务求公允,杜绝私相授受!”姜天骄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他话锋一转说道:“这估价变卖之权划归太府寺倒也可以,然而太府寺亦非净土。”
“此等涉及巨额财富之事,若无监督,难保不生蛀虫!故而你御史台之责,非是亲自下场买卖,而是盯紧这杆杆秤。”
“御史台需选派精干御史,全程监督估价、公示、变卖之过程!凡有估价不公、程序不端、串通压价、利益输送之嫌疑,御史有权当场叫停,弹劾主事官员!所得变卖款项,亦由御史台会同户部,共同监督其入库流程,确保涓滴归公。”
“太府寺掌秤杆,操持买卖;御史台盯秤星,确保公允。这样太府寺和御史台各司其职,如此抄没之权方能用之得当。”
崔祐甫再无半分怨怼,他微微点头说道:“臣必谨遵陛下旨意,严饬御史台,恪守监督之责,盯紧估卖之秤,并与太府寺和户部通力协作,确保抄没之财,完完整整归于国库,用于养廉。”
姜天骄突然走到崔祐甫耳边低声说道:“崔卿,这杀鸡取卵痛快一时,可却断绝长远的财路。养鸡下蛋虽需耐心,但是能够细水长流。”
“如何确保这养鸡的过程不被硕鼠偷走鸡蛋,不被狐狸叼走母鸡,这才是为君为臣真正需要琢磨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