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胖了。”
“你瘦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一愣,随即都扯开嘴角,哈哈笑了起来。
但这笑声,会快便消散,取而代之是无尽的沉默。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用胳膊肘撑着栏杆,望着下方漆黑如墨的江水。
这黑暗的江面,就像于平安即将踏上的前路,深邃无边,寻不见一丝光亮。
最终还是陈冰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真的认命了?”
“嗯。”于平安简单直接。
“不想报仇了?”
“想。”于平安摇了摇头,释怀道:“但我觉得,或许已经不需要我亲自来了。”
从岭南返回三合县后,他一直在反复琢磨从三爷那里得到的信息。
一个模糊的推测逐渐在他脑中成形。
或许当年,母亲就已经开始与官方接触,试图对当时混乱不堪的旧江湖秩序做些什么。
她的行为触动了既得利益者的根基,于是招致了旧势力的疯狂反扑与追杀。
就像现在,这批倒斗的、幕后的黑手,不惜代价也要将他抹杀一样。
他的养父母。
就死在那些人手里。
而这段时间,洪门的势力在全国各地疯狂扩张,不断扶持江湖人争夺底盘。
再加上三爷本人在岭南现身……
那些旧秩序的掌舵人,又不是傻子,自然能从这些蛛丝马迹里推测出来,洪门与官方的目的。
甚至推测出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人,就是刘漫妮。
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迟早会再次出手。
而三爷和刘漫妮想要完成这个宏伟的志向,也必然需要将当年害死父母的元凶连根拔起。
所以,即便他死了,父母的仇,大概率还是有人会去报的。
只是不能亲手刃仇,终究是心底一抹难以释怀的遗憾。
“于平安。”
陈冰忽然转过身,面对着他,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不容他闪躲。
“看着我,告诉我——”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执拗的力量,“你想活着。”
四目相对。
于平安在陈冰那双清冷惯了的眸子里,看到了太多复杂翻涌的情绪。
有关切,有愤怒,有不甘,有痛惜,还有一种他难以名状、却莫名感到刺痛的东西。
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注视,率先偏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重新望向黑暗的江水。
陈冰似乎从他的回避中,读到了答案。
她没有再追问,那股执拗的劲儿悄然散去。
她轻轻吸了口气,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好,我知道了。”
“我会保证赵萱萱平安。只要我活着,没人能动她。”
“还有别的事要交代吗?”
她的语气已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再告诉我哥,还有二驴、刀疤他们……”
于平安顿了顿,“都散了吧,别想着报仇,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行。”陈冰只回了一个字,干脆利落。
留下这个承诺,她不再停留,决然转身。
长靴敲击在甲板上,发出清晰的‘蹬蹬”声,每一步,都像沉重地敲在于平安的心头。
他猛地转过身,看着陈冰在昏黄灯光下渐行渐远的背影,大衣下摆被江风扬起。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张开嘴,似乎想喊住她,想说点什么……
但最终,那只手无力地垂下,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终究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算了。”他喃喃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说给那远去的背影。
陈冰带了这么多精锐人手前来,绝不仅仅是送钱赎人那么简单。
她必然计划着趁交易之机强行抢人。
但于平安看得很清楚,马路博手下这五十多号人,经常去大鹅做生意,个个都不是善茬,身上绝对都带着响。
即便洪门的人训练有素,真要硬拼起来,胜负难料,陈冰这边必定损失惨重。
而且,就算侥幸拼赢了,把他从这条船上抢下去,然后呢?
依旧要面对无穷无尽的追杀,面对那个藏在幕后、能量惊人的黑手。
他厌倦了,真的厌倦了这种永无宁日、不断将身边人拖入险境的亡命生涯。
可不知为什么,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他的心忽然好疼,像是错过了,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东西。
陈冰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却仿佛背后长着眼睛,感受到了那道目光的消失。
她低下头,一只手轻轻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指尖感受着那里传来的生命律动。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她摇了摇头,再无停留。
……
“冰姐,聊完了?”马路博见陈冰独自回来,迎了上去。
“嗯。”陈冰的语气恢复了拒人千里的冰冷,“钱应该已经到账了,你可以查一下。”
马路博递给表哥一个眼神。
表哥立刻掏出手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