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长嫂,却是商户女,三弟妹没了男人,腰杆儿软,不敢和她争锋,他怕将来娶个门当户对的贵女,欺负她怎么办?他把明澜带在身边,视若亲子。他舍命救他时,竞也分不清是为了他那句“二叔”,还是他的母亲。
今日在书房里,兄长说,明澜都要娶妻了,他这个做叔叔的,身边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今日再见她,她的模样和十几前无甚变化,冰肌玉骨,玉颜常驻,眼角无一丝褶皱。只是那双眼睛温和柔顺,不复当年那般乌黑明亮。顾渊在沙场上久了,心里不痛快,只能用烈酒解愁。虽说他也不知道缘何不痛快,他不会去细想。他是驰骋沙场的儿郎,怎能陷入儿女情长?
顾渊沉着脸,喝道:“再来。”
他的院里他最大,没有人敢管他,除了一个一一“二叔?”
明澜的脚步未至庭院,鼻尖先闻到了一股酒气,他轻轻皱起眉,疾步赶来。“二叔今日兴致这么高?”
他撩起袍子坐下来,轻轻晃动酒坛,看着所剩无几的坛底儿,无奈道:“二叔。”
“这里是京城。”
不是随心所欲的西北,而且这是最烈的烧刀子,在西北也禁不住这么喝啊。他略微嫌弃地把酒坛搁在一边。明澜虽然常年跟着顾渊历练,但他从小受到顾衍精细的世家子弟教导,身上有不少臭毛病。譬如爱洁,军营里也得常常沐浴。
譬如不爱酗酒。和将士们打胜仗的时候能大碗喝,不扫兴。但私下里,他更爱轻品细酌陈年佳酿。
顾渊斜睨他一眼,“小子,管起我来了?”两人在西北“相依为命"多年,顾渊待他比亲儿子都上心,人心都是肉长的,顾衍繁忙威重,明澜在二叔这里,反而更加自在。他微微一笑,“侄儿哪儿敢,这不是看二叔光有美酒,心觉得配上些好菜,才不负良辰雅兴。”
说罢,叫人准备下酒菜。光喝酒伤身,配上菜会好受些。顾渊明白他的好意,伸出掌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道:“你该多去看看你母亲。”
她说的话,他都记在心里。
明澜一愣,俊脸上显出一分扭曲。
“二叔,饶了我吧。”
明澜大吐苦水,“父亲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凡靠近母亲三尺者,他都不痛快。"<1
顾衍不痛快了,便要找别人的不痛快。即使作为亲身儿子,明澜也不敢招惹他。
顾渊哼笑,“怕了?”
“不怕。”
明澜挑眉,辩解道:“这叫暂避锋芒,好汉不吃眼前亏。”作为侯府大公子,他向来少年老成,在亲近之人前面才露出这般少年气。顾渊言尽于此,他一个做叔叔的,不好管得太宽。否则兄长又要多想。他问:“昨日府中赏花宴,可有好花入眼?”赏花宴究竞为何,所有人心知肚明。有男女大防,男客和女宾之间前后隔开,只有明澜,作为侯府大公子,名正言顺给母亲祖母请安。虽只有一刻钟,露个面,也够看一圈,心有计较了。昨日来的都是见家世品貌皆佳的适龄姑娘,顾渊以为总能看上两个。没想到明澜摇了摇头,如实道:“还没有母亲好看。”他一个都不喜欢。
顾渊沉默片刻,劝道:“红颜枯骨,容色总有一天会老去,娶妻当娶贤。明澜看着顾渊,一派欲言又止。
难道父亲看上了母亲的贤惠?母亲温柔慈爱,但这些年十指不沾阳春水,他着实不好昧着良心说话。
一瞬间,叔侄儿俩竞诡异地心意相通。顾渊低咳一声,一巴掌拍到石桌上。“你倒是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明澜十分干脆:“温柔娴静,和母亲差不多的。”顾渊暗忖,温柔娴静的满京城一抓一大把,但和她差不多的……“对了,二叔,母亲那里曾有一个丫头。”明澜忽然打断顾渊的思绪,顾渊神色微惊:“看上个丫头?”按她对明澜的宠溺,一个丫头而已,做个通房罢了,不会舍不得。“二叔想哪儿去了。”
明澜摇摇头,俊眉微拧,她……有问题。”母亲对她的态度很奇怪,他那日在父亲手中救下她,专程找人盯着她,发现那丫头除了不甚勤快,爱打听事儿之外,没什么特别。如若是探子,不管那种探子,一定会往外递消息。有时候也不一定是专门的探子,用金银收买府里伺候的人,探听消息。侯府处理这些人简单粗暴,不加审讯,不用区分,一旦发现有人往外递消息,格杀勿论。明澜心中奇怪,说这丫头是探子,她从不往外传消息,可若说她是个本本分分的侍女?母亲待她明显不同。
后来他发现那丫头总在暗中窥伺他,作为顾太傅的嫡长子,明澜长到现在,也经历过几起刺杀。
莫非是个女刺客?
也不太像。明澜暗中不动,正想看她露出马脚,谁知忽然有一天,母亲把她遣走了。
他更加疑惑,身为人子,他不好打听母亲的私事,原本准备将此事沉在心底,他竞在宫中又看见了那个丫鬟!
她如今不是丫鬟了,穿着一身道袍,他问起同僚,说是在许道长身边打下手的小道姑。许道长如今正得圣上欢心,是宫里的大红人。不管是丫鬟还是道姑,总归是大人物身边的下人,所以她的主子就是那位许道长?
明澜掩下母亲的异常,其他如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