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您对衷那个竖子太过优容了。是,他经历可怜,受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罪。大家也都听公子您的话,平日里对他多加照顾。
“可公子您对那竖子那么好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这小子这些时日整日整日不见人影,打着公子您的旗号整日在新城那边转悠,逢人就吃拿卡要败坏公子您的名声!”
梁茂越往后说整个人越生气,到最后完全是用吼的,嬴成蟜感觉自己耳膜差点被震破。
但梁茂还意犹未尽,他甚至在想早日有今日,当初就不该看在那竖子可怜,又是少府与长信侯府双重压力下培养出熟练工的份上,给了他侍奉公子左右的机会。
一剑结果了性命要简单得多。
“总之人是公子您招来的,习性也是公子您惯出来的。我手笨,泡出来的茶只有这味道,公子您啊就凑合喝吧。”
嬴成蟜静静等着梁茂把气撒完,支出两根手指探了谈杯壁,觉着不热不冷刚刚好,便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作惬意状夸张道:“谁说这茶难喝了,我说这茶可太好喝了。”
仅一下就把梁茂给弄得破了功,神色不在那么紧绷了。嬴成蟜趁热打铁道:“衷并非有意躲懒,更不是拉我大旗做虎皮的人。他那般行事,皆因我派给他的事。”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梁茂的脾气再度蹭蹭往上冒,于是梁茂发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继续问道:“公子您给他派了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换做是别人问这种问题,嬴成蟜定然会以刺探军情为由直接扔进大狱,再对其人施展多套大记忆恢复术,通过物理方式达到永恒闭嘴的效果。但这是梁茂,他尚在垂髫时主动招揽的第一个门客,陪在身边时间比父母还要长,委以生死,从无见疑。
所以别说是安上刺探军情的罪名,就是重话他都不敢说一句,强笑道:“没什么,只是我的一点私事。”
相处太久,梁茂瞬间就察觉到了嬴成蟜的言不由心,一双浓眉拧成了结,满腔怒火几乎要溢出来:“私事?”
他现在很生气,算上厨子那次,公子已经是第二次对他语焉不详,明显在隐瞒一些事了。
但偏偏他还没有立场生气,就没听说过做门客的要求主君事无巨细件件告知的。
可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被公子嫌弃猜忌了吗?说到底,还是他僭越了。
满腔的怒火最终化为巨大的失落感,牢牢将梁茂束缚,令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梁茂这个直人的情绪自然瞒不过嬴成蟜,但嬴成蟜没有解释,甚至连安抚话语也无,只是说道:“阿茂,你武勇过人,先时在军中履建殊勋,就连王上也称你为能。如今复归我身边,只做护卫,心中可感觉憋屈烦闷?”梁茂瞥了自家公子一眼,极为不解地说道:“我是公子您的门客,自当遵从公子您的意思行事,怎能因为做护卫没有在前线杀敌来得痛快便心生倦怠呢?那是不忠之人才会有的想法,公子莫非是在怀疑我对您的忠心吗?”梁茂黑着一张脸,其形其状足能止小儿夜啼。嬴成蟜含笑倒了杯茶递过去:“绝无此意,我只是怕你感到无聊罢了。加之如今赵国援兵到来,敌众我寡,正需要勇猛之士奋发,激三军士气。
“阿茂你为学得这一身武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我又岂能为一己之私将你拘在身边成为守户之犬。男儿丈夫自当沙场建功,求一个名垂青史,封妻荫子。
“阿茂你就告诉我,想不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吧。”嬴成蟜握住梁茂的手,十分诚挚地说道。
梁茂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他拙劣的大脑运转速度又让他说不出具体是哪不对劲,只能顺着嬴成蟜的话继续往下说:“师傅曾对我说过,他教我的都是杀人技,用在两军交战中自然是最好的,我也喜欢与人生死相搏的感觉……赢成蟜把手一拍,十分高兴地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阿茂你今日就依旧例入我亲军之中,方便来日对赵作战。
“哦,对了,把马舟他们也带上。我上次就发现了,他们随你学学习,虽然个人武艺高超,但不谙战阵配合之法,只是一勇之夫。“你这个当师傅的把他们带上,也好帮他们补齐短板。”话说到这梁茂终于缓过劲了,盯着赢成蟜看了半响,终究没有把已经在嘴边打转的公子莫非疑我给说出来。
梁茂定定地看着眼前已经过他肩高的少年,想要从神色上看出些端倪来。可惜他的眼力太差,什么都没看出来,好半晌才艰难地说道:“马舟他们都随我走了,公子您的安危该交于何人?”嬴成蟜逼迫自己忽视来自发顶,好似要将他烧穿的目光,不动声色道:“你们去了亲军,就从亲军拨一个屯来填补。说起来亲军的职责本就是护卫我,如今也算是得其归所了。”
直到梁茂沉重地脚步声远去,嬴成蟜才吐出一口带着鲜血的唾沫。这是他刚才为了控制情绪,咬破口腔内壁造成的。得亏阿茂是个急性子,否则再待久一些他说不定就要破功了。阿茂现在一定很伤心,为他不信任的举动,突然地大规模调离。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了,在走钢丝之前把亲近人全部赶走,避免他们卷入和自己一样的危险境地已经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优解。樊於期啊,樊於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