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总是要努力向着高处走,把日子越过越红火的。言传身教是当师傅应该做的,故而在徒弟们忙着"拿”面粉的时候,乐也没闲着,他在忙着"拿”酒。
对此他的理由也很充分。没点有别于徒弟的特殊地方,他怎么好意思当师傅呢。
不过相较于徒弟们还得靠拍麻袋“拿"面粉的繁琐方式,乐“拿”酒的方式要简单直接得多:从专供将级军官的酒中挑一壶顺眼的就行。不用兑水应付,也不用从其他壶中匀,因为专供将级军官的酒从来都是只会多不会少。
只要不是一气喝个精光,一壶两壶的差额完全可以记在合理损耗中。监军们一般也不会自讨没趣来查这个账,毕竟万一真查出点什么,乐子可就大了。不过这仍然是只属于他的特权。
考虑到长安君十分大方地把咸菜滚豆腐和咸菜蒸肉两个菜教给了自己,乐决定照老规矩,这次依旧从樊将军的份额中“拿酒”。“长安君还是太年轻了,还不知晓酒的好滋味。这咸菜滚豆腐配上美酒的滋味,才是真正地给个神仙也不换呢。“乐口中哼着自己随便编的欢快小曲,一边从壁橱的深处拿出了已然被他报了运损的白瓷小酒壶和两个酒杯,扯起衣袖控去了其表面的浮尘。
嗯,这质感瞧着就是比军中通用的青铜壶好得多。等会可以和表现最好的徒弟喝上一杯,也算是激励他们以后用心学艺了,乐如此想着。
只是倒出来的酒液形态,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啊……乐是身经百战的老厨子了,一见这情况就判断出是壶内有东西,而且不是飞虫之类的小玩意。
乐的第一反应是大怒,如今是他负责中军的后勤餐厨,也唯有他能够“合理运损"这些专供将官的高档酒。
可这酒居然出了纰漏,落到他手上是打他的脸示威,万一落到樊将军手上再怪罪下来,就是砸他的饭碗,要他的命啊!怒不可遏的乐迫不及待将酒壶倒转过来,想要看看酒壶中到底被人塞了什么东西给他添堵。
伴随着色泽清冽,香气馥郁酒液哗哗而下的是一枚蜡丸。这玩意一出现,完全断绝了自然与意外形成的可能性。乐气得浑身发抖,再也乐不起来了,抬掌重重把蜡丸拍碎,发出巨大的响尸□。
正在外间库房忙活的徒弟们还以为是师傅摔倒了,连忙放下手中活计,拔足急奔入室。
“师傅!”
“师傅?”
“师傅您怎么样了?没事吧?我瞧着您脸色不大好啊。”见乐脸色铁青一片,又是咬牙切齿的模样,众徒弟七嘴八舌地就问开了。可不管是谁问,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气氛渐渐转为凝重,无人再敢吱声。后来众师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迫使他们的大师兄越众而出,小心翼翼朝着乐靠拢道:“师傅,气大伤身,有什么话您不妨坐下来慢慢说,我和师弟们都听从您的调遣。”
话说得很是得体,但得到的结果却是被乐一胳膊推开,摔了个实诚的屁股墩,外加一句训斥:“你才多大的人,就敢来管为师的事了?带着他们通通滚出去,休要待在这里碍为师的眼!”
前后态度转变之大,翻脸之迅速,令一众徒弟惊骇万分,面面相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还是他们那个对他们谆谆善诱,很少摆师傅架子,却经常教真本事的师傅吗?!
要不还是请个善于卜著的巫祝给师傅看看,免得师傅被脏东西缠上了还不自知。
尽管乐过去很少摆师傅架子,但师傅就是师傅,有师道尊严四个字压着,任徒弟们再是怀疑他被脏东西缠上了,此时也只得唯唯诺诺离去。“把门窗都给我关上!"乐又吼了一嗓子。徒弟们不敢怠慢,赶紧按吩咐关上门窗走人,顷刻间房内便又只剩得乐一人。
只是气氛却与之前的怡然自得截然相反。乐感觉自己在灶台前待上两个时辰都没像现在这么热过,他艰难地扯起衣领,顺势低头抹去自己颌下密密麻麻的汗水,深呼吸好几口气后,才终于下定决心移开了自己仿佛被石化的手臂。尔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陌生又熟悉的触感,果然是他在扫盲班中接触过的纸。乐并没有展开来纸条看看其中到底写了什么,因为当纸这种目前仍属于战略管控的物资被蜡封,并且出现在应该配发给樊於期这个一军副将的酒壶中,本身就代表着天大的问题。
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快。
乐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提前把徒弟们赶了出去,不然他的传承就算是断了。他站在原地,神色剧烈变幻了许久,最终轻叹一声,从怀中摸出个精美的锦囊来,把其中他好不容易搜集整理并写下的多道菜谱尽数取出,随意放在了案板上。紧接着把已经被他拍碎,露出纸条一角的蜡丸,连同着桌上的蜡屑全部小心地装入锦囊中。
一切命运的馈赠,都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长安君当初教他如何烹饪菜蔬,虽于其人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日常无聊生活的调剂,恐怕如今早已忘记了他是谁。
但那样的贵人肯为他付出时间,温言细语地对待他,他就必须得感恩图报。而且这东西留着不上报,将来说不得还是会连累自身。等着桌面上再见不到一点蜡屑,乐把锦囊如过去许多次那样小心翼翼地收入囊中,转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