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油路上发出急促的声响,视线死死锁着前方那个拼命逃窜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慌。“呦,弟弟,这副急吼吼的样子,可真够狼狈的。”一道戏谑的男声插了进来,嗓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不伦不类的异国腔调,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周歌刚追出两步,眼前便猛地围上来一群黑衣保镖,个个身材高大如铁塔,面无表情地挡在他身前,硬生生截断了去路。人群后,周泽慢条斯理地从迈巴赫上下来,黑色长风衣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扬,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那双标志性的碧绿色眼眸半眯着,像蛰伏的猎豹,精准地锁定了周歌,嘴角勾着抹欠揍的笑,眼底却带着嘲弄。“怎么?抢来的新娘跑了,急着去追?"他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的挑衅几乎要溢出来。
“草!”
看清拦路人身后的那张脸时,周歌的脸色骤然铁青。前前后后的蹊跷瞬间串联起来,那辆故意拦截的迈巴赫,这恰到好处的“意外”,分明全是眼前人布的局!
一股怒火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几乎要捏碎空气。“老子早该想到是你这阴魂不散的东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平日里带笑的桃花眼此刻布满猩红的戾气,像被触怒的野兽,每一个字都带着狠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现在才后知后觉,是不是太晚了点?”
周泽笑得,随后扬手示意。那群黑衣保镖立刻如潮水般涌上去,动作利落得不带一丝拖沓。他则退到迈巴赫旁,好整以暇地靠着车门,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碧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戏谑。
另一边,任柔早已跑出不知多少条街,肺里像灌了风,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刺痛。直到眼前突然停下一辆熟悉的轿车,她才猛地顿住脚步,下意识后退几步,警惕地盯着车旁的人。
“任小姐!”
车窗降下,一张熟悉的面孔探出来,是Luna的贴身秘书,正隔着玻璃朝她用力挥手。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所有的恐惧和慌乱瞬间烟消云散,任柔鼻尖一酸,险些当场落下泪来。她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颤抖,那是绝境中逢生的庆幸。车旁的人立刻默契地让开道路,秘书已经推开车门,急声道:“快上车!”任柔几乎是跌坐进副驾,安全带还没系好,秘书便一脚油门踩到底,轿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瞬间将身后的是非之地远远抛在脑后。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秘书用带着点生硬腔调的中文絮絮叨叨说着:“任小姐,Luna小姐看到你的求救消息,立刻就让我赶过来了。现在……你是想先跟我去南市避一避,还是有别的打算?”
前天,任柔趁着保姆没留意,悄悄溜进了书房,用里面的电脑给Luna发了消息。幸好周歌不像周宗巍那样,对她处处防备,连家里都装着监控盯着,这才让她有了机会这么做。
任柔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街景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影,她沉默了很久,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任小姐?”
秘书连喊了几声,她才缓缓回过神,声音轻得像羽毛:“你能帮我查一下吗?我奶奶的墓地在哪里…我想把她的骨灰带走。”话音落下,她的眸子渐渐红了,水汽氤氲在眼底,晃得人心里发涩。“任小姐不用担心,墓地地址我早就查到了,已经提前派人去取奶奶的骨灰了。”
秘书一边轻声安慰,一边利落地转动方向盘,轿车平稳地汇入通往高速的车流,将城市的喧嚣远远甩在身后。
任柔闻言一怔,眼眶里的水汽还没散去,愣神的瞬间,心头那沉甸甸的巨石忽然落了地。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秘书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这句道谢很快就被窗外呼啸的风声卷走,消散在疾驰的车流里。
任柔重新望向窗外,冷风贴着玻璃掠过,留下模糊的痕迹。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这一次,是真的逃掉了。那些被囚禁的日日夜夜,那些冰冷的束缚和绝望,终于要结束了。
正怔忡间,耳边传来秘书带着笑意的轻声询问:“任小姐,现在……高兴吗?”
她猛地回神,眼底的红痕未褪,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雀跃:“高兴!”
两个字清亮又坚定,像冲破乌云的阳光,瞬间驱散了车厢里最后一丝阴霾。没人知道,她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又在无数个深夜里反复描摹过多少遍逃离的轮廓。那些被囚禁的窒息感、被强迫的无力感,在此刻终于随着车速一同被抛向身后。
浑身上下像卸下了千斤枷锁,连呼吸都变得轻盈起来。冷风从微开的车窗缝隙钻进来,拂过她发烫的脸颊,带着自由的凉意。以后,她再也不用活在任何人的阴影里。任柔在心底默默起誓,眼底燃起细碎却坚定的光。
她要坚定不移地,一次次将自己从泥沼里拉出来,拯救自己于水火万万次。这一次,再也没人能阻拦她了。
前路纵有风雨,也好过困在金丝笼里,守着虚假的安稳耗尽一生。窗外的天光越来越亮,仿佛连命运都在为她铺展开一条崭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