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不作美,乌云蔽日,看天色似乎要下雨。那辆马车一路出了城,来到一座山上,马车停在山脚下,车夫抱着一个罐子往山上走去。
沈纤慈见那车夫独自上山,便派了个护卫跟踪上去,她等了片刻,马车仍然毫无动静,左右更不见家丁护卫,她左思右想,忽然打马靠近,弯腰挑起车帘,整个人呆了一瞬,车厢里竟是空无一人。沈纤慈着恼道:"把那个车夫抓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我可是衙门里的人!"车夫满脸惊惧地被人捉到山下。“马车里的人呢?"沈纤慈道。
“什么人?”
“车里的两个女人去哪儿了?“她亲眼看到她们上的车。车夫颤声道:“在街,街角下车了。”
沈纤慈想起在街上的拐角处,马车被挡了一下,想来她们就是在那儿下的车,她扫过去道:“你到这儿做什么?”
护卫把车夫上山时抱的罐子拿了过去,“姑娘,这里面全是药渣。”沈纤慈狐疑地看去,果然都是药渣,她问道:“这药渣是做什么用的?车夫老实回道:“老夫人病重,姑娘让我把这些药渣撒到山上,来给老夫人祈福。”
她听说过将药渣倒在街上,让过往之人带走病气的说法,但哪有把药渣撒山上祈福的,沈纤慈瞧着这赤裸裸的挑衅与嘲笑,攥着缰绳,掉头返回。阴沉沉的天空飘起秋雨,一行人奔回府衙时已是衣衫尽湿。沈纤慈询问了府衙的奴仆,得知陈玉珊去了柴立的房间,她径自找了过去。屋里的人倒真是不少。
听到动静,几人齐刷刷看向站在门口的沈纤慈,但见她立在门槛边上,不言不语地看向屋内,说不得人生得美,就算淋成了落汤鸡,也能在狼狈中逼生出别样美丽。
阮三娘惊讶道:“这是怎么弄的,衣裳都湿透了,怎么不知道打把伞。陈玉珊端起一碗参汤,走上前去道:“姑娘快喝碗参汤暖暖身子,原本是为祖母熬的,想到柴大人也受了伤,便匀出了半罐,姑娘也喝点吧。”沈纤慈一把挥开她的手。
屋内骤然响起清脆的碎瓷声。
在一片寂静中,阮三娘身边的碧兰嘟囔道:“这可是几百年的老山参呐,竞然就这样糟蹋了。”
柴立耸了下眉毛。
陈玉珊脸色苍白,手背被热汤烫红一片,抬眸时目光越过沈纤慈,看向了门外。
裴述从廊下走进屋内,扫了一眼那一地碎瓷参汤,看向沈纤慈道:“你在做什么?”
沈纤慈咬牙道:“我看她不顺眼。”
她一副要跟人打一架的架势,冷着脸仰着头,谁也不瞧,裴述被她近乎无赖的话语给气笑,看着她衣摆脚下满是湿泥,湿重的衣袍裹在身上,发梢还在滴水,“怎么弄成这样?”
沈纤慈本来没打算把那些事说出来,毕竟也是有些丢脸,但听他问起,一委屈就忍不住道:“她们合起伙来戏要我。”裴述看着她,等她说下去,沈纤慈言辞清晰,倒豆子似的说道:“今日我见她们出府,也跟了过去,她们在药铺停留许久,等人出来上了马车,我又一路跟到城郊的山上,可那车厢里根本没人,车夫说她们早就下车了,分明是故意让车夫驾着马车戏弄人。”
沈纤慈说得满是委屈,但这如同孩童告状的话语,却让听者哭笑不得。阮三娘哎呦了一声,掩嘴笑道:“这是怎么说的,我们从药铺取到人参就回来了,参汤也是现熬的,倒是姑娘你,跟着我们又是为了什么?”“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自个儿心里清楚。“沈纤慈冷哼道。阮三娘摇头笑道:“姑娘这话,我是越听越糊涂了,我听闻府城出了事,老夫人又病倒在床,才赶来探望,不想这倒成阴谋诡计了。”沈纤慈气恼道:“那你们为何要避着人偷摸下车,你敢说不是故意证骗我过去的?”
阮三娘看向裴述和柴立,摊手道:“两位给评评理,我与这位姑娘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做。”
柴立暂时在此护卫府衙,虽然受了箭伤,但人员进出还是清楚的,陈姑娘和郑夫人的行踪并无可疑之处。
陈玉珊道:“我与郑夫人去药铺是为了取人参给祖母补身子,让车夫去山上撒药渣,是为给祖母去病祈福,着实不知姑娘在后面跟随。”沈纤慈闻言道:“这是哪里的习俗,我怎么没听过!”裴述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姑娘纵然瞧不上我们,也别拿这种话污人。“阮三娘挑动眉梢道,“我是不介意,可陈姑娘是巡抚大人的千金,那清清白白的名声可不容污蔑。”“我污蔑你们的清白?“沈纤慈瞪大眼睛,明知道对方不对劲,但又拿不出确凿证据,她急得心火直烧,一把拉住裴述的衣袖道,“你信她们还是信我?裴述看着她道:“我早跟你说过,凡事要有证据。”沈纤慈咬得牙齿咯吱响,“我要没证据,你就不信了是吗?”裴述没有回答,但这已然是种回答。
沈纤慈站着不动。
裴述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沈纤慈抬起头,大声骂道,“你们这群笨蛋!笨死你们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