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他们汗湿的脊梁上,映出星星点点的光,仿佛是未来战场上的星火。
可将这些散落的星火聚成燎原之势,远比想象中更难。风之国的士兵习惯了骑兵冲锋,总觉得望海国的水兵“脚不沾地,没个正经”;轩和国的弓箭手看不起用刀的步兵,私下里叫他们“劈柴的”。那日在伙房,两个士兵为了“谁的兵器更厉害”吵了起来,差点动了手,最后是慕容副盟主亲自来调解——他没说谁对谁错,只让两人各露一手:弓箭手百步穿杨,射中了远处的靶心;刀兵则挥刀劈断了空中落下的稻草,刀刃过处,草叶齐齐断裂。“看到了?”慕容副盟主指着靶心与断草,“弓能穿甲,刀能破阵,就像人的左右手,少了谁都不行。”那两人红了脸,第二天便凑在一起,一个教对方认箭羽,一个教对方劈刀的巧劲。
比军心磨合更棘手的,是物资与民心的平衡。粮车在官道上连绵不绝,却总赶不上消耗的速度——十万张嘴吃饭,一天就要吃掉五十石米,管粮官的账簿上,数字每天都在减少,红笔圈出的“缺口”越来越大。他们只能往米里掺些杂粮,伙夫们想尽办法让味道好些,用野菜熬出的汤,竟也喝出了几分鲜甜。
而王国的街头巷尾,百姓的疑问像雨后的蘑菇,一茬接一茬冒出来。“兵都调去黑风口了,家里要是进了贼咋办?”“粮仓的米都运走了,来年开春吃啥?”茶馆里的说书人不敢乱讲,却有人编了顺口溜,唱得人心惶惶。联盟的官员们只能挨家挨户解释,手里拿着画好的图:“您看,这黑风口守住了,敌军就进不来,家里才能安稳;粮仓的米是暂借,等新粮下来,加倍还……”他们说得口干舌燥,唾沫星子溅在冻红的脸上,像一粒粒希望的种子。
有个白发老丈听完,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袋小米:“官爷,俺家就这点粮,捐了吧。只要能守住家,俺们饿几顿没事。”这举动像一滴水落进滚油里,百姓们纷纷效仿,有人捐粮,有人捐布,连孩子都把攒的铜板塞进募捐箱。
暮色四合时,联盟的中军大帐里依旧灯火通明。慕容副盟主铺开新的地图,上面标注着防御线、机动路线、粮仓位置,密密麻麻的符号像一群跃动的火苗。帐外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整齐得像钟表的齿轮。他知道,这盘棋还远未下完,荆棘丛中的路还得一步一步走,但只要这些齿轮还在转,这些火苗还在燃,总有一天,能走出这片困境,迎来真正的光明。
秋意渐浓,风卷着枯叶掠过联盟军的营寨,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低声诉说着山雨欲来的紧迫。几国联盟的旗帜在各个关隘、要道飘扬,那些新筑的堤坝、集结的军队、囤积的粮草,本是为了防御与生计,此刻却像一块块被命运之手摆好的棋子,无声地朝着“战争”这个靶心聚拢。黑风口的守兵发现,近来天边的云总带着铅灰色,压得很低,连飞鸟都飞得急促,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拼命往巢穴里钻。一场大战的气息,已不是藏得住的秘密,它像营寨里飘出的炊烟,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让人心头沉甸甸的。
慕容德副盟主的信使,几乎是踩着晨露来,踏着暮色去。他派往云逸处的密信,封漆换了一道又一道,信纸上的字迹也日渐潦草,能看出写信人握着笔的手有多急切。“黑风口防线已固,然粮草只够支撑三月”“机动部队磨合初成,然轩和国骑兵与望海国水兵仍有嫌隙”“搜山时发现黑衣人新的踪迹,似在向海木山脉深处收缩”……云逸将这些信摊在案上,密密麻麻的字像无数只蚂蚁,爬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刚处理完天刀盟的事务,又要琢磨联盟的调度,桌上的茶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连窗外的月光都看得倦了,他却还在沙盘前挪动着小旗,眉头拧成了死结。
武林盟那边,近来愈发沉寂。盟主的令牌许久未曾动用,议事堂的门槛都落了层薄灰,只有几个老执事还在按部就班地处理些琐碎事务,像一群守着旧时光的老人。倒是独孤战,刚从搜山的前线撤下来,铠甲上还沾着山林里的泥点和血污,没来得及回自己的营帐,便径直闯进了云逸的书房。“我那边完事了,”他往椅子上一坐,抓起桌上的冷馒头就啃,“十几万山民都安置好了,就是有几个孩子受了惊吓,夜里总哭。”他说起那些山民的惨状,声音低了几分:“有户人家,男人被黑衣人杀了,女人抱着三岁的娃躲在树洞里,三天没吃东西,娃的脸都饿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