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亭台楼阁————全在火海里————小的————小的是趴在死人堆里装死,又趁乱抢了匹惊马,一路跑死了三匹马————
才————才跑来给家主报信啊!家主!您要替死去的族人报仇!报仇雪恨啊!”
“轰——!”
魏七最后的哭诉,如同九天惊雷,在魏泯的颅腔内炸开!
庄毁!人亡!财尽!祖业成灰!
一幅幅惨绝人寰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眼前闪现:冲天的烈焰吞噬着雕梁画栋,熟悉的亲族面孔在刀光下扭曲、倒下,堆积如山的粮食金银被暴徒劫掠————
魏氏在关中囤积的钱粮,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这虽然只是魏家的一部分钱财,那也是很大一笔啊!
奇耻大辱!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难以洗刷!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噗一”
魏泯终究没能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溅出来,染红了身前的地砖和衣襟。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随即又因极致的愤怒涌上骇人的潮红,额头、脖颈处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一双平日里深沉似海、掌控朝局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与杀意!
“查!”
他从牙齿缝里生生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冰冷,仿佛带着地狱的寒风,“给老夫动用一切力量!彻查!是哪一路不知死活的魑魅魍魉,敢犯我魏氏虎威!就算把秦岭翻过来,也要把这群蝼蚁给老夫揪出来!碎尸万段!”
“是!是!”
魏七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慌忙补充,“那个带头————戴着一副青铜面具,狰狞可怖,手段极其狠辣!”
“青铜面具?”
魏泯眼中厉色一闪,这个鲜明的特征让他瞬间意识到此事绝非普通劫掠。
逆种文人?
是寻仇?
还是政敌指使?
无数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但此刻,复仇的烈焰压倒了一切。
“传我命令!”
他转向闻声赶来、跪在门口禁若寒蝉的管家和侍卫长,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即刻以尚书省及兵部名义,签发八百里加急剿匪令!通令关中各州县、各道行军总管!给老夫围剿这群逆贼!格杀勿论!悬赏!擒杀贼首者,赏万金,官升三级!不,封爵!老夫要他们的人头,祭奠我魏氏亡魂!
“再立刻飞鸽传书关中所有门生故吏,动用一切江湖眼线、地方势力,重金悬赏!老夫要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遵命!”
管家与侍卫长声音发颤,连滚爬爬地领命而去,整个魏府瞬间从沉睡中惊醒,被一种山雨欲来的肃杀氛围紧紧包裹。
魏七被人搀扶下去。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魏泯瞬间佝偻了许多的背影。
他颓然跌坐在太师椅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短短片刻,竟似苍老了十岁。
他颤斗着手,拿起几案上那封还未拆阅的家书,上面似乎还带着岐山故土的芬芳,而如今,那片土地已浸透族人的鲜血。
岐山基业毁于一旦,亲族惨遭屠戮!
这不仅是难以估量的财产损失和切肤之痛,更是对他魏氏门阀千百年威望的致命一击!
消息一旦传开,他魏泯必将沦为整个洛京的笑柄!
政敌们会如何落井下石?陛下又会如何看?
“青铜面甲————”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交织着蚀骨的怨毒与冰冷的算计。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必有蹊跷。
但无论牵扯到谁,都必须用最残酷的手段报复!
他要让天下人知道,挑衅魏家的下场,唯有一死!
“备轿!更衣!”
魏泯猛地站起身,因用力过猛而再次一阵眩晕,但他强行稳住,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老夫要即刻进宫,叩阙面圣!”
他必须抢在所有人之前,将此事定性,掌控舆论,既要展现魏家的悲痛与决绝,更要堵住朝中可能出现的非议与攻讦。
一场因秦岭深处一把火而点燃的朝堂风暴,随着这夜半的血色报丧,已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扑向了洛京的权力中心。
而此刻,制造了这场惊天惨案的黄朝一伙,正隐匿于秦岭的险峰幽谷之中,清点着劫掠来的巨额财富,裹挟着更多亡命之徒,如同滚雪球般壮大。
复仇的业火与颠复的野心,正在黑暗中疯狂滋长,等待着下一次更猛烈爆发的时机。
皇宫,紫宸殿偏殿。
夜已深沉,殿内却烛火高燃,将御座下诸位重臣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女帝武明月端坐于御案之后,九龙屏风之前,十二旒白玉珠帘低垂,遮掩了她大半面容,只馀下线条清淅的下颌与一抹紧抿的朱唇,令人无从揣测圣意。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如同深渊,吸纳着殿内所有的声音与情绪。
下方,以尚书令魏泯、中书令陈少卿、门下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