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声哽咽,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
低低的啜泣声开始从四面八方响起,不再是压抑的窃语,而是沉重的丶感同身受的叹息与悲鸣。
那些冒着严寒出摊的小贩,那些担忧粮贱伤农的农夫,那些指望着微薄工钱养家糊口的匠人————在这诗句里,他们都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不是旁观者的怜悯,而是底层生命血脉相连的共鸣!
就在这万民悲意汇聚丶天地同哀的时刻,异变陡生!
紫檀案上,那雪白宣纸上的诗句,不再是静止的墨迹。
每一个字,都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幽幽散发出一种沉郁而悲泯的灰白色光芒。
这光芒并不璀灿夺目,反而显得凝重丶苍凉,却带着一股无可阻挡的力量,直直照进人心最柔软处,与现场万千百姓心中涌起的强烈共鸣交织丶共振!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悲泯之气”,伴随着诗句中描绘的南山冬日寒意,以江行舟为源头,如同水银泻地,向整个天街弥漫开来。
天空之中,原本明亮的阳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云层深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风雷之声!
这并非毁灭性的天威,而是冥冥天道,对这苍生疾苦所产生的感应与悲鸣!
万民同悲,天地共感!
此文,不再是为帝王将相歌功颂德,也不再是文人墨客的闲情雅趣。
这是为生民立命的呐喊,是文道的光芒,第一次如此真切丶如此深刻地照亮了这煌煌圣朝最底层丶最沉默的角落!
凤辇之上,女帝武明月端坐如仪,她那双洞察世事的凤眸,先是凝视着笔下生辉丶仿佛与万民悲喜相连的江行舟,随后缓缓扫过周围那些因诗句而悲戚动容的万千子民。
她的手掌在宽大的袖袍中微微握紧,指节略显苍白。
在这一刻,她看到的,不再仅仅是一篇注定传世的诗文瑰宝。
她看到的,是民心最真实丶最滚烫的显现,是她统治下这庞大圣朝最根基丶
也最易被忽略的生命脉搏,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在她面前剧烈地跳动起来。
1
江行舟的笔锋如冷冽的刀,精准而无情地剖开了洛京繁华锦缎下的槛褛里衬。
诗句不再是书写,而是化作一股冰冷的溪流,在宣纸上静静蜿蜒,寒意随之弥漫,渗入观者的骨髓。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这极致矛盾的一句,宛如一根淬了冰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所有听闻者的心窍。
天街之上,寒风仿佛应和着诗中的祈愿,骤然变得凌厉,那些衣衫单薄的贩夫走卒下意识地裹紧破旧的衣襟,一股源于共鸣的寒意从心底深处钻出,比刮在脸上的风更冷。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诗句勾勒出清淅的画面:老翁在积雪没胫的寒夜里蜷缩煎熬,天色未明便驱赶着老牛,驾着炭车艰难前行。
车轮碾过冻结的车辙,那“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就响在每个人的耳畔,每一声都诉说着前行不易。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直至日头高悬,人饥牛乏,好不容易涯到市场门外,却只能在那冰冷泥泞之地暂得喘息。
这最后一个“歇”字,承载的不是轻松,而是力竭后的无奈与辛酸。
随着江行舟的笔触深入,诗中的悲凉意境层层叠加,字里行间透出的寒气与苦难,几乎要凝结成霜,复盖在整个天街之上。
周围围观的人群里,那些平日风度翩翩丶言必称圣贤的士子学子们,此刻早已失了从容。
他们面色变幻,有的因羞愧而涨红了脸,有的不堪沉重般低下了头,眼神中交织着对卖炭翁的深切怜悯,以及一种更为灼人的丶针对自身的惭愧与反省。
一位身着青衿的年轻士子,喉头哽咽,低声对身旁同伴道:“你我平日坐而论道,开口闭口便是心系黎民”丶为民请命”————可我们何曾真正俯下身,去看一眼,问一句,这民”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他们身上衣可暖?
灶中米可足?”
他身旁一位年长些的儒生,面容苦涩,喃喃自语:“反观我从前所作诗文,不是吟风弄月,便是空洞议论————如今看来,尽是隔靴搔痒,无病呻吟!
何曾有一字一句,触及过这人间真实的血泪与温度?”
他们的自光再次投向场中央那身姿挺拔丶面容尚带青涩的少年翰林,敬佩之情如潮水涌起,其中更夹杂着难以言说的震撼与感慨。
“唉,也难怪啊!”
一位鬓发皆白的老秀才长长叹息,道出了周遭许多人的心声:“江大人年未弱冠,便已身居清要,岂止是因天赋异禀?
更是因他胸中怀有一颗圣贤般的悲泯之心!
在他眼中,万物皆有灵,众生皆苦。
即便是一个最卑微的卖炭老翁,其生存之艰,亦在他眼中,更在他心间!”
老秀才环顾身边诸多同样皓首穷经却功名未就的同行者,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唏嘘与自嘲:“而我等,虚度数十寒暑,仍不过一介老童生丶穷秀才。
纵使日日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