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徒劳”“终幕”——如针般扎入耳后。
“宽恕我!吾主!”
那一头,司命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的面具像玻璃一样炸裂,化成细粉;环绕的白面具星云齐齐崩塌,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碎。
血蔓藤从地底钻出,蛛丝从空中垂下,前者缠住他的脚踝与膝弯,后者勒住他的手腕与肩背;更多的细丝如同绑戏的吊杆,把他抬离地面。
“——别动。”
梅黛丝抬眼,血月的红在她瞳孔里缓慢扩散,“别让他们疼。”
“靠近些。”
莉赛莉雅收拢手指,哀丝末端的四面小脸一齐闭眼,“你太吵了。”
司命被吊在半空,四肢在蛛丝与血蔓的力道里一点一点张开,象一只要被摆正的标本。
他胸前旧伤未愈,新血又沿肋骨向下淌,滴在石板上,一滴一滴。
血月正中,呼吸变得很远。
他的生命,被两条途径的律法从外到内分层剥离。
——危在旦夕。
梅黛丝走近,被悬吊的司命与她仅隔一步。
她俯视,语气温柔得象在劝一个倔强的孩子:
“凡人与星灾之间,像蝼蚁与恒星。你不自量力到这种地步,也算可爱。”
丝线轻轻一收,司命的四肢又张开了一寸。
血蔓在他肋下蜿蜒,象要把心脏从胸腔里端出来。
莉赛莉雅没有靠近,站在月白的光边,侧过脸,将声音贴在他的耳边——并不是靠近到耳边,而是让声音自己走过去:
“放下吧。希望太吵。靠近我,你就不会再和世界争吵。”
她抬起一只手,指尖分岔出蛛丝,纤细、冷白,像从骨缝里抽出的线。
丝先绕过司命的肩,再缠住锁骨,最后沿胸骨一道道向心窝聚拢。每绕一圈,他的脉搏就慢一分,眼前的光就更淡一层。
“你其实差一点就到了,”
莉赛莉雅低语,象在宣布一封迟来的录取信,
“一步。可惜,你慢了我们一步。门坎不是门。”
梅黛丝笑,接上她的话尾:
“现在,这一步,就是天差地别。你连抬眼的权利都要靠我允许。”
蛛丝粘贴胸骨中央,只剩最后一寸。
血蔓藤在肋骨间缓慢收紧,像温柔而不容拒绝的拥抱。
司命低着头,面具粉碎后的血污糊在脸侧,象是已经认命。
梅黛丝转身,返回血胎王座;莉赛莉雅坐回苍狮,纱垂到膝。
王殿风声一空,钟在远处轻响了一下。
这时,声音响起——不在地上,不在半空,在星空里。
也在城里的每一处角落,在每一扇窗后的黑暗里,在每一个人的后颈里,甚至在梅黛丝与莉赛莉雅自己的脑海里。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我已经败北’的错觉?”
蛛丝一滞。
血蔓轻轻抖了一下。
被吊在半空的司命,缓缓抬起一只手。
那只手怎么抬起来的,无人看清,只看到手心里多出了一样东西:
一副骰子。
两颗白子在他掌心打了个旋,落回指间。
梅黛丝的眼神瞬间锐利,像刀沿划过丝绸:
“命运赌徒?司命?你想在这里直接晋升?你想死吗?”
司命笑了。不是从他的喉咙里传出来的笑,是从四面八方传出来的笑——
从穹顶里掉下,从石缝里探出,从每一张被迫做观众的脸后面绕过来。
他轻声道:
“第一,我从来不是命运的赌徒。”
骰子在他指尖停住,象是句号。
“第二——”
他抬眼,月光里,瞳孔如同被一笔勾黑。
“我的星灾,早已完成。”
“当观众以为戏落幕,编剧才写完第一句台词。”
——《噬谎之书,第一章,第五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