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半分戏谑,“疯子才有资格看见真相。”
他的目光凝在她脸上,那是一张宛如古老神象般的面庞——光滑、庄严、无悲无喜,仿佛不属于尘世。
“你试图将神圣扮作权威,”司命缓声道,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可你不过是个演员罢了。只是你戴着面具太久,早已分不清角色与自己。”
梅黛丝笑了,笑意像刀锋在光中闪动:
“我扮演圣母?不,我是他真正的代行者。我以命育命,这枚指环,承载的是他的意志。”
她缓缓向前,金白袍裾在地板上擦出细微的沙响:“而他——恨谎言。”
“可他并不厌弃剧本。”司命低声回敬。
梅黛丝眉心轻蹙:“什么意思?”
“信仰,是信徒的剧本;律法,是贵族的剧本;诫命,是城市的剧本。”
司命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她,“你比我更会演戏,圣女陛下。你写下的剧本,比我这几页纸,埋葬过更多人。”
她的神色终于有了细微的波动。
“你以我之名,散播黄衣之王的谎言。”梅黛丝低声道,“你不信任何神,司命,你只信权柄。”
“错。”司命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声音象滴水落在深井,“我不信权柄,我只信选择。”
他缓缓起身,走近两步,与这位让无数人屈服于恐惧与圣威的女王并肩而立。
“我给他们幻象中的选择。”司命轻声道,“你给他们现实里的压迫。”
“那又如何?”梅黛丝反问,语调如冰裂般锋锐,“你要让他们去拥抱幻觉的火焰?那种火焰,连真实的祭坛都点不燃。”
“可笑的是,”司命微微俯身,低语在她耳畔滑落,
“他们会感谢那虚假的火焰。因为至少,它不灼伤他们的孩子。”
梅黛丝眼底闪过一抹怒光,却被她克制成冷笑:“你的火焰,是疯子的信仰。你播下的剧本,终有一日会反噬你自己。”
“或许吧。”司命叹息,垂眸望向掌心那颗裂痕纵横的骰子,“可我总得让它滚完最后一圈。”
灯光暗下,半影中,梅黛丝的面容失去了圣象的冷辉,不象圣女,也不象女王,而象一块久经圣火炙烤仍未碎裂的灰石。
她缓缓开口:“你真以为,阿莱斯顿会为你写下的剧本喝彩?你以为他们渴望真王归来,抹去你我之间的所有存在?”
“他们无需相信。”司命的微笑象一页已经翻到边角的纸,
“他们只需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舞台上的角色,早已换人。”
梅黛丝沉默。
她凝视着司命,象要从他眼中窥探终极的答案。然而那双眼中,空无一物——只有一页折迭的剧本,正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无声中缓缓翻开。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梅黛丝立在司命面前,目光如刃,声音如刃上流淌的银火,冰寒中闪着致命的光。
“一列疾驰的火车,轨道前方绑着五个平民。你只需拨动一道扳机,就能改道,仅撞死一个陌生人。你,会怎么做?”
司命没有立刻回答,只静静地望着她——那神情,就象凝视一幅被永恒定格的圣象:圣母神情庄严,唯独眼角,似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颤动。
“你是在做道德拷问?”
他缓缓反问,指尖转动着那颗斑驳的骰子,黑得象从深渊底部捞起的石子,“还是在为自己的审判查找借口?”
“这不是借口。”梅黛丝的声线如冰封的河面,“这是人性——也是文明的底线。”
司命低低一笑,象是在听一个古老又可笑的寓言:
“文明?你真的以为,阿莱斯顿还剩下文明?在你把它献给血月的那一刻,它就已变成一座活祭之城——赤裸、疯狂、毫无底线。”
他低头,将骰子抛起又接住。清脆的骨骰声在昏沉的办公室里回荡,像命运的节拍在阴影中敲响。
“你问我该牺牲哪一边?”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
“我反问你——那条轨道,真的只有两条吗?”
梅黛丝微蹙眉头。
“我为什么要在你的剧本里选答案?”司命淡淡地道,
“五人或一人,这种两难,只是操纵的幻觉,是写给平庸者的考题。真正的赌徒,从不在既定的赌桌上下注——他们会推翻赌桌。”
他的目光锁住她,平静中透出无法回避的锋锐:
“如果必须牺牲一方,那就牺牲所有人。如果命运必须以生命为筹码换取公正——那我就焚尽命运本身。”
梅黛丝的呼吸微滞。
“你在否定一切伦理法则。”她的声音轻得象风中断裂的弦。
“错。”司命的声线冷而稳,“我是否定你的伦理法则。”
他顿了顿,唇角微动,仿佛宣告一个结局——
“我从未说过,我还有伦理。”
这句话落下时,空气仿佛被某种深不可测的阴影填满。
梅黛丝的神色,第一次出现了罕见的迟疑。
那一刻,她不再是冷峻的女王,也不再是圣母的化身,而只是一个站在深渊边缘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