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一句话,只在马车的摇晃中沉思了很久。自那一夜起,他悄然召集旧王室的老臣,
织起一张隐秘的通信网——为的只是等待那个“命定的继承者”,像等待风暴前的第一声海潮。
这一切,都如司命所言。
诺维尔立在蔷薇厅的高窗后,注视着礼服的流光溢彩在庭院中起伏。
“他们真的会因为一张匿名的纸,就相信这种事?”
司命的笑很轻,却带着一种编织者特有的从容与残酷:
“不是因为纸,也不是因为传言,而是因为渴望。
人不需要真相,他们只需要一个能让自己继续忍耐、继续等待的理由。而我,给了他们——一个梦。”
他顿了顿,眼神落向夜空深处,那轮若隐若现的血月仿佛正缓缓睁眼。他的声音象是说给空气,又象是说给某个在雾后倾听的存在:
“至于这个梦,会不会腐烂成疯那是黄衣之王的事,不是我的。”
黄袍尚未垂落,剧场却已然封闭,灯火渐暗——只等那一声,令人脊骨发寒的开幕钟响。
午夜,阿莱斯顿上空,血月如被长矛刺穿的瞳孔,高悬不动。
银与暗红交织的冷光,象一层不洁的流银,倾泻在旧城区一处早已荒废的圆顶剧院上——“卡尔克萨厅”。
这座剧院曾在一次离奇的大火中化为焦骨,长年封锁,门窗被铁链缠死。
然而,近来却在没有任何官方记录的情况下,于无人察觉的夜晚“悄然复苏”。
谁修复了它?谁点燃了那盏盏沉睡已久的舞台灯?无人能答。
只知道——今夜,这里将有一场“仅限邀请”的秘密剧演。
而贵族们,照常来了。
黑袍仆从如无声的影子,在雾中引领他们穿过厚重的剧院门扉。
脚下是柔软却潮湿的地毯,暗红的花纹模糊不清,空气中弥漫着焚烧旧布料与古漆剥落的气味,带着一种陈年记忆腐败后的甜腻。
他们没有携带仆役,没有谈论家族与权势,彼此之间连寒喧都极少,只是默默落座——安静,等待。
他们都收到了那封邀请函:
黑色蜡封,封面刻着一枚断裂的王冠,冠下是一只凝视的眼,而那只眼睛的瞳仁中,垂落着一片黄袍的剪影。
当古旧的铜钟在穹顶下敲响第三声,帷幕缓缓拉起。
舞台上,显露出一个既象宫廷又象废墟的场景,似梦境,却比梦更凝实。
中央的王座孤零零矗立,四周陈设残破,仿佛曾有盛宴在此骤然被遗弃。
主角——一位戴着白面具的“王”,身披破碎的黄衣,独自坐在王座上。
他的姿态静止如雕像,直到他开口,那声音便如从石棺中涌出的回声,低沉、缓慢、却锋利到能划破观众的心智:
“我登临王座之日,天下无一人知我名。”
“我挥袖赐福之时,大地已成荒冢。”
“真王之血,尚未醒来。”
每一个音节都象是一颗落入深井的石子,沉下去,溅起的涟漪却在每一颗心底扩散。
台下,寂静得象时间被剔空。
没有人交谈,没有人咳嗽。
一些人死死盯着舞台,象要从那张面具背后看清什么;
另一些人则低下头,避开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仿佛多看一瞬便会失去自我。
这不是戏剧,这是仪式。
最后一幕,黄衣的王缓缓掀开袍角——
其下空无一物。
他俯身,象在向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致意。
随即,舞台灯熄灭,剧院陷入彻底的黑暗。
一声低到几乎与呼吸混肴的呢喃,在所有人的心头响起:
“幼狮已醒,静岛将在雾中浮现。”
灯光没有再亮起。
观众没有鼓掌,也没有评论剧情。
他们悄然起身,如梦游者般走出剧院,步履轻而缓,像生怕惊扰了什么。
每个人的眼中都蒙着一层光影难辨的雾。
而在最后一排阴影里,一位身着侍者外衣的黑发男子,缓缓合上膝上的笔记本,神情平静如水。
司命。
这一晚,他没有动用任何秘诡能力。
他只是写下了一段话,交给一位名叫“卡尔”的失意演员,对方一字不差地背诵、演出。
而观众们——早已准备好相信。
当一座城市渴望奇迹时,哪怕是谎言,也会被奉为圣谕。
而当谎言开始反向塑造现实时——
黄衣之王,便已在雾中悄然行走。
阿莱斯顿皇城边缘,圣玛尔歌街尽头的皇家剧院顶楼,溢出一阵足以令人发狂的琴声。
那旋律不属于任何调性,甚至无法确定它是由何种乐器奏出。
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沾着温热的血腥,缓慢撕扯着听众的神经;
时而象行星错位时齿轮般的咬合声,时而又似襁保婴儿的低泣——亲切到让人战栗,陌生到令人作呕。
有人在街头无声地落泪,也有人突然抱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