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他也必须学会在群魔环伺中维持微笑。
而他的内心,正在悄然种下一颗种子。
不是信仰的种子,而是疑问的。
那疑问,会沿着地缝渗入整座教会,最终崩裂这座以神之名构建的恐惧剧场。
午夜之后,圣凯瑟琳修道院的钟声沉重地敲响了三下。
回廊尽头的谶悔室内,一支白蜡烛尚未熄灭。
雷克斯坐在黑暗的长椅上,他身前跪着一位年轻神父,满脸泪痕、颤声细语:
“他们说我不够虔诚,只因为我曾为一名平民妇人祈祷。她的丈夫在火刑柱上化作灰烬,仅因她藏了两本旧圣典”
雷克斯没有立刻回应。他闭着眼,听那神父哭诉,象在聆听一首撕裂人心的挽歌。
等对方话语停歇,他才低声开口,语调轻如教堂钟摆间的回响:
“信仰不该是锁链。”
神父猛地抬头,看着雷克斯的脸。
他眼神中混杂着绝望、痛苦、渴望和隐隐不安的希望。
“可我们还能相信什么?雷克斯神父圣母的意志,还是女王的命令?她们不再是同一位存在了。”
雷克斯缓缓睁开右眼,一道银白的光芒在镜片中流转。
他没有回答那神父的问题,而是反问:
“如果你的良知无法接受神的审判,你愿意相信命运的裁决吗?”
神父没有立刻回应。但他的眼神中,开始有了些许燃烧的光。
“我们之中,终会有人先发声。”雷克斯低语,“而我,愿意做第一道火种。”
他说完,起身为神父披上一袭灰蓝色旧斗篷,一如流浪修士所用的那种,看起来极其朴素,却是某种宣誓的像征。
“这不是背叛。”雷克斯俯下身,轻声道,“这只是将信仰还给神,而非献给魔鬼。”
随后他走出谶悔室,推门离开,脚步在寂静的石板上发出回响。
月光洒落在长廊地砖上,雷克斯望着那片泛黄的光,仿佛看到金袍在风中掀起。
“黄衣之王只需要三句谎言,便能让真理在火中化为灰烬。”
雷克斯轻声呢喃。
他知道,这不是夸张的隐喻——这是一场真实存在的、正在蕴酿的祸灾。
司命播下了黄衣之种,而他雷克斯,则要在教会的心脏埋下另一枚果核:真理的变种,名为反抗。
一封密信藏于教义圣书中,通过神学院某位沉默寡言的修女之手,传至一位老主教的祈祷垫下。信中只有一句话:
“四大司祭的血,正悄然流进你的圣杯——你会继续饮下吗?”
与此同时,教堂彩窗上的图案——圣母赐福的右手——不知被谁换了一块新彩玻璃。
圣光照耀之下,那只手缓缓裂开,染上了血色。
没人知道是谁做的,但从这一天起,整个教会上下流传起一种说法:圣母已对教会动怒。
雷克斯知道,那不过是一点红油染料和他安排的一盏灯光。
但谎言不需要复杂——它只需要在恐惧中被人看见一次,便能生根发芽。
而教会那根从不曾动摇的圣柱,已经,在微微颤斗。
圣卢西亚神学院的大礼拜堂内,晚祷钟声尚未落下,钟楼下的群鸦却已飞起。
红衣主教席上的彩绘玻璃,在火焰般的夕阳中泛出不祥的血光,投射在高墙之上,形成一尊巨大的圣母投影。
那面容慈悲,却神情模糊不清,只有一条苍白的微笑线清淅得近乎诡异。
有教士私下称之为“第二圣象”——它不是教义中那尊仁慈圣母的形象,而是…另一个被无声默许的版本:
圣母已下凡,化身女王。
女王即圣母,命令即启示。
如今的祈祷词里,那句古老的开头“愿神赐恩于我们”,早已被悄然替换为:
“愿圣母以陛下之威,照耀万民。”
没有人反对。
因为他们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在向信仰低头,还是在向王座屈服。
——甚至他们早已不在乎。
雷克斯坐在祭坛后的灰石柱旁,静静看着前方的信众席,一位年迈的主教正低声宣讲“圣母的谕旨”:
“异端如蛆虫,藏于信仰之皮囊内。唯有火与血,方能洗净不洁之名。”
雷克斯的眼皮微微一跳。
不是因为这段话的残酷,而是因为这段“宣讲”来自教会内部文书,从未公开发布。
这段话他认得,因为曾经…是他替红衣大主教誊写的密卷之一。
如今,这份密卷被公然读出,意味着教会内部的忌讳,已经在某个默许的指令下被抛弃。
“她在加速。”雷克斯低语。
他所指的“她”,并非圣母,而是梅黛丝——那位将王冠戴在神象之下的女人。
大礼拜堂的天顶上,那幅“圣母赐命之景”的壁画,如今已悄然更换为新的版本。
雷克斯抬头望去,看到壁画中圣母不再举手赐福,而是垂眼俯视,一手握权杖,一手持火焰。
赐福变为审判。恩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