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上赏花宴的乐子,谢月昭眼珠儿一转,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盈盈,我跟你说个事儿,你那位端王表叔,怕是要定亲了,你知道不?”
尚盈盈手里的樱桃,“啪嗒”一声掉在碟子里,她也顾不上捡,急赤白脸地就问:"昭昭,你打哪儿听来的信儿?可准么?”谢月昭赶忙用胳膊肘捅了下尚盈盈,嗔瞪她一眼道:“爱唷,你小点儿声!仔细叫人听了去。”
谢月昭四下打量一番,这才趴去尚盈盈耳边,小声说道:“是我姑母,谢妃娘娘那儿透出来的风声。虽说如今还没明旨,但应是八九不离十了。”“如今这几位王爷里头,尚未大婚的,可不就剩宣王和端王么?“谢月昭悄声嘀咕,“宣王爷那性子,整日价斗鸡走狗的,万岁爷怕是还得多历练他几年。”“可端王爷不一样啊!!"谢月昭语气里捎上敬畏,啧啧道,“就端王爷如今在朝中的势头,大伙儿明面上不说,私底下哪个不伸长了脖子瞅着他那正妃的位子?多少人家想把闺女塞过去,提前押个宝呢!这要是押对了,日后可是泼天富贵。”
尚盈盈神情木木地听着,这话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心里砸,砸得她生疼。她能隐约猜到,皇舅爷爷想赐婚的姑娘应当不是她。谢月昭抬起帕子掩在唇前,眼风往斜对过儿轻轻一瞟,同尚盈盈咬耳朵道:“你瞧见没?对面理国公府那席面儿。”尚盈盈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理国公夫人身边,确实坐着一位品貌出众的年轻小姐,瞧着端庄娴雅,似乎是国公府的大姑娘。“听姑母说,万岁爷属意的端王妃,大抵就是这位理国公的嫡长女,傅瑶。”
此话一出,尚盈盈那颗七上八下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沉到底,冰凉冰凉的,再也泛不起一丝热乎气儿。
她就晓得,一准儿不会是自个儿。
寻常人家儿女的婚事,尚且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端王表叔那样的人物,他如今是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亲王。储位空悬,他的婚事,岂是戏?自然只能听从皇父安排,为他择一门最有助益的亲事。理国公府,乃是首屈一指的清流门第。傅大姑娘又品貌端方,这才是天作之合吧。
可笑自个儿在御花园那阵子,还因他一句“嫁给心仪之人"而心旌摇曳,简直是痴人说梦!
也不知怎的,尚盈盈忽地就觉着心口堵得慌,闷闷地疼,像是被方才那几口包儿饭里的肥肉丁儿给腻着了,不上不下,难受得紧。一股酸涩劲儿直冲眼眶,尚盈盈强装若无其事,仍旧同谢月昭东拉西扯,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闲话儿。可甜糯米含在嘴里,却只觉得味同嚼蜡。吃过麦茶后,尚书夫人身边的婢女过来,轻声把谢月昭唤了回去。尚盈盈唇角慢慢押平,末后实在坐不住,便寻个由头,朝前面禀告道:“娘亲,女儿觉着殿里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儿。”嘉毅王妃扭身儿一瞧,见尚盈盈脸蛋儿确有些发白,也没多想。只当是小孩子家在殿里拘得久,便要闹不自在。
“去吧,让穗儿跟着你。"王妃颔首应允,又细细叮嘱,“就在这左近儿吹吹风,莫要走远。”
“是,女儿知道。”
见娘亲答应得痛快,尚盈盈如蒙大赦,立马带上穗儿,逃也似的离开后殿。这麟趾殿外头,虽说没了殿里拘谨,可廊下来来往往的夫人小姐们也不少。一个个巧笑倩兮,见了面儿总得寒暄几句。尚盈盈见状,忙领着穗儿,专拣那游廊偏僻的岔道儿拐。倒不是她拿乔,实在是那份儿失落酸楚,像是把她扔进滚油里熬煎,叫她连扯个笑脸儿的力气者都使不出来。这会儿心里头正如乱麻一般,哪里还有心思强颜欢笑?尚盈盈自小便常随祖母进宫请安,早将这一片逛得熟悉。这七拐八绕的,倒还真叫她寻着个清静地界儿。
可等她心神儿稍稍定了定,抬眼一瞧,竟自个儿也认不出来,这是走到了哪一处去?
只见眼前竞是一大片开得如火如荼的杜鹃花,红彤彤、紫英英的,花团锦簇,烧得人眼眶发烫。
这壁杜鹃花开得太炽烈,衬得她心里的那点儿灰败愈发明显。尚盈盈叹了口气儿,正打算循着原路回去呢,却听见那密密匝匝的花叶后头,传来个女子说话的声儿:
“端王可过去了?”
尚盈盈忽地一掀眼帘,她本不是不打算听壁角儿的,可“端王"两个字儿,像是精怪念咒,勾着她半步都挪动不得。
见穗儿瞪大眼睛,尚盈盈忙竖起手指示意她别出声儿,自个儿则屏息凝神,侧耳细听。
花丛那头,很快便有人回禀道:“娘娘放心,事儿都办妥了。宣王身边的小太监来传话儿,说是已经把端王约了过去。”“奴婢接着信儿,便立马打发云萝那小蹄子去万福殿进香。外头还派了小忠子守着,保管万无一失。等会儿咱们只管陪万岁爷过去,这事儿就算成了。”话音刚落,轻蔑笑声顿时传来。起先问话的那名女子,又含糊不清地哂道:“……贵妃早就人老珠黄,偏仗着膝下有俩儿子,万岁爷和太后都颇给她脸面。等会子没了端王这倚仗,她合该挪挪窝儿,赶紧给本宫腾地方。”尚盈盈听到这儿,陡然间记起来,这声音分明是宫里的熙嫔娘娘。虽隔着花丛听不大真切,但尚盈盈心心思玲珑,略一思忖便将此事拼凑出几分。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