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的步兵也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总攻。
苏方在弩箭袭来的瞬间,凭借战场本能猛地伏低身体,一根弩箭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带起一溜火星,将他身后一名亲卫直接钉死在地上。
他目眦欲裂,看着身边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下,最后坚守的阵地正在被迅速瓦解。
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他猛地站直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杆陪伴他征战多年的浑铁枪,狠狠插入身前的地面,枪杆兀自颤斗不休。
他环顾四周,还能站着的唐军,已不足百人,且个个带伤,被数倍于己的楚军团团包围。
苏方仰天大笑,笑声悲怆而豪迈:“哈哈哈!大唐苏方在此!楚狗,谁来取某首级!”
笑声未落,他已拔出腰间的佩刀,率先向楚军最密集的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剩馀的唐军士兵也发出了最后的怒吼,跟随着他们的将军,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入了黑色的潮水之中。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战斗,又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当最后一名唐军士兵,抱着一名楚军校尉,用牙齿咬碎了对方的喉咙,然后被数支长矛同时刺穿时……
整个战场,除了楚军粗重的喘息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终于陷入了一片死寂。
苏方单膝跪地,全靠插入地面的战刀支撑着身体。
他周身插满了箭矢和断刃,如同一个破碎的血色雕塑。
他的头微微垂下,气息已绝,但身躯依旧未曾倒下,仿佛依旧在坚守着他的阵地。
冯安国缓缓走到阵前,看着眼前这惨烈无比的景象,看着至死不曾倒下的苏方。
他沉默良久,最终,对着苏方的遗体,郑重地抱拳,行了一个军礼。
“厚葬苏将军,及其麾下将士。”
他沉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们都是真正的勇士。”
夜色更深,楚军开始默默打扫战场。
苏方和他麾下三千断后将士,全军复没,无一生还,也无一人投降。
他们用生命和鲜血,在这战场上,为大唐的军旗,谱写了最后一曲悲壮的挽歌。
而冯安国知道,经此一阻,追击李敬的最佳时机,已然逝去。
与此同时。
正面战场,厮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哀嚎声并未因夜幕的降临而停歇,反而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惨烈与绝望。
唐军大将刘弘基,身披的明光铠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上面布满了刀剑划痕和凝固的血痂。
他手持长槊,屹立在阵中帅旗之下,花白的须发在夜风中拂动。
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依旧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前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楚军。
他早已接到了主帅李敬下令全军撤退的讯息,更清楚李敬本人已在亲卫护送下向北撤离。
作为沙场老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一支大军在撤退时若无人断后,将会演变成一场怎样的溃败和屠杀。
他麾下这几万将士,就是主帅、就是大唐主力安全撤离的最后屏障。
“顶住!长枪阵,向前三步,刺!”
“弓弩手,不要吝啬箭矢,复盖敌军后续梯队!”
刘弘基的声音已经嘶哑,却依旧沉稳有力,一道道指令清淅地下达。
他身边的唐军将士,虽然人人面带疲惫,眼中带着血战后的麻木与一丝得知被“放弃”后的隐痛。
但在刘弘基的指挥和身先士卒的激励下,依旧保持着惊人的纪律性和战斗力。
他们结成的圆阵,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着楚军大将冉冥所部的猛烈冲击。
阵线前方,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双方的士兵倒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唐军的阵地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后收缩,但每一步后撤都伴随着楚军巨大的伤亡。
刘弘基在用空间换取时间,用麾下将士的生命,为李敬和主力部队铺设一条生路。
他知道此战已败,大局难以挽回,但只要他还在,冉冥这支楚军主力就别想轻易脱身去追击。
他可以死,这几万将士可以殉国,但大唐的元帅,绝不能在此地出事!
就在战局陷入更加残酷的绞杀时,楚军阵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吼声,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所有喧嚣。
只见楚军主将冉冥,在一众亲卫悍将的簇拥下,策马来到阵前。
他身材魁悟如山,手持一柄夸张的陌刀,浑身煞气缭绕,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刘弘基!尔等听着!”
冉冥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滚滚而来,清淅地传入每一个仍在奋战的唐军士兵耳中,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尔等主帅李敬,早已弃营而逃,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他早已将尔等视为弃子,用尔等的性命,来换他一人之苟活!”
这话语如同毒刺,狠狠扎入许多唐军士兵的心底,让他们手中的动作都不由得一